村口传来村民的尖叫,屋里的秦贞惊觉出大事了,更不敢停留,收拾了些细软,与真金出门。/x/i¢a?o~s+h\u~o~g+u,a\i`.`c′o′m!
外边的村民都在往里奔,有人高喊“马匪杀人了”,更增加恐慌。一些村民带着老小逃出屋,一些村民关紧门窗。马蹄声和惨叫声紧追而至,秦贞回头见着马匪手中雪亮的刀砍翻妇人,谁家的灯烛倾倒了,引燃茅屋。一个马匪以刀指向前方,秦贞觉得指的是她与真金,众马匪立刻向他们冲来。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她与真金携手奔逃。人哪跑得过马,只几步,马匪便追上来,秦贞听见身后马叫,再回头,钢刀迎头劈下。她搂紧真金,闭紧双目,虽丧命马匪刀下,也算在一起了。但那刀没有落下,再睁眼时,马背上已换了个人,马匪倒在蹄下,死了。“王大哥?”秦贞难以置信,绝处逢生,又见故人,惊喜自不用说。“还不快逃!”王著催他们,夹紧马肚,回身与另几名马匪战起来。不仅王著回来了,还有高和尚。僧人扯人下马,夺了兵器便反击一刀。马匪聚集,他与王著战了一会儿,不敢恋战,驱马撤退。追上秦贞、真金,俯身拉他们上马,四人乘马奔出村庄。两匹马直奔入山林,回头没见着追兵,似甩掉了,这才下马喘气。“若多几个人手,也不至于逃得这般狼狈!”高和尚遥望起火的燕尾村,拳头击打树杆。若多几个好身手的人,说不定赶得走这帮盗匪,救得了村子。′p,a¨o¨p^a?o¨z*w~w_.-c/o,m+秦贞向他们道谢,问道:“你们不是逃走了吗?怎又回来?”王著答道:“我与高兄根本未走远,狗儿的父母未救出,哪能这么离开了!今晚见着这帮人行踪诡秘,所以跟来看看。幸好跟来了!只不过确实敌不过他们,眼看着村子遭劫。想不到大都附近也生匪患!”“我在此出家,并未听说过附近有盗匪,不知从哪儿流窜来的!”高和尚还在懊恼。王著也奇怪,“这些盗匪不像普通流寇,他们像是有冲着你们而来,可是你们的仇家?”他这样问,秦贞心里有几分数了,看向真金。真金此时不搭他们的话,对着马发呆。三人一起过去查看他在注视什么,见得马身上有烙印般的印记。月光照下,隐约见到是个三叉戟模样的图形。“这是什么意思?”王著问。“是苏鲁锭。”真金回答,“成吉思汗出生时握在手中的胎血便是此形状,也是他的战旗,后来这个标志便代表着黄金家族,代表着蒙古。这匹马有此记号,说明它属于黄金家族。”“这……这么说……”王著一时思绪堵塞,那些盗匪是蒙古人假扮的,而且与皇室扯上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复杂了?他与高和尚相视,高和尚更不明白。两位侠客只有望着秦贞和真金,等他们解答。秦贞害怕,那些人是要杀死真金。谁派来的?是忽必烈吗?还是厌恶真金的那些宗王?早听闻,由于真金亲近汉人,保守的蒙古诸王对他颇有微词,趁他离宫之际,将他除掉也不是不可能。~萝??拉?小£(说?}; &首¨×±发![<真金轻扶着那烙印,说:“不一定是皇家的人,这些马赏赐过宗王,也赏赐过功臣,也许还走失过,也许被偷抢……”他越说越没底气,他心里也知道会是哪些人了,只是不愿承认会有至亲来害自己。“你究竟是何人?”王著问。高和尚也有相同疑问。 真金不答,难于开口。秦贞替他回答:“这位便是当今二皇子,燕王殿下。”“敝人孛儿只斤氏,名真金。”真金介绍自己。王著、高和尚惊讶不已。燕王真金他们早听说过,据说忽必烈由于太喜欢这个儿子,一直将他带在身边,甚至不顾诸王反对,有立其为储君之意。而燕王自幼习得汉学,亲近汉人、儒士,性情慈仁,不同一般蒙古人。百姓都说,若能燕王主政,汉人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了。直面他们的惊讶,真金和秦贞都没有说话,接受事实需要时间,他们不是有意相骗,不知这两位直来直去的侠士会怎么想他们。“看来有很长的故事了。都说来听听吧!堂堂皇子亲王怎么流落民间?”高和尚爽声一笑,坐了石头上等听故事。王著也颇有兴趣,与高和尚坐了一处。秦贞、真金相互一望,这故事得从头讲起。哪里是头呢?秦贞先说了自己身世……这一讲便到天亮,天光微明,照得树林清蓝。王著、高和尚听得入神,忘了时辰。听完长叹,世间的事情,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帝王将相,都不过如此。村里的火已灭了,但他们还不敢下山,怕贼人埋伏。由王著走前,先行打探。王著探得官军已到,那帮盗匪确定退了,他们才下山回村。此时燕尾村已面目全非,大火烧掉大半村子,还有许多余火未燃尽,零星烧着剩下的房屋。屋墙下、灰烬旁躺着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数不清有多少,有小孩在哭,只听见声音,却不知人在何处。赶来的官兵与幸存的村民把尸体擡上车,有小吏在询问昨夜情况,几名老妇人围着他哭诉,听不清说的什么。秦贞未见过屠城,但想应该差不多就是如此吧?他们杀不了真金,只得将村民灭口。亦或者,他们成功杀了真金,也会将村民灭口。是他们俩害了村子,秦贞心起愧疚,如果他们不到这里来,村民就不会死。可是,又该去哪里呢?无论去哪里,结果都一样。追杀真金的人会把死亡带到有他们在的地方,不是燕尾村,就是别的村子。是蒙古诸王要杀真金?这就是他们的一贯做法?如果真金死了,储君就是那木罕。秦贞想起那木罕的脸,他在宫里杀了彩娥她们,就为羞辱珊丹而已。这样的人如果即位,天下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她突然看着真金,他正与王著、高和尚一起帮助村民。许衡对她说过的道理又响在耳边,为了天下百姓……不,她的内心依然有挣扎。天下百姓对她来说太遥远,什么是天下百姓?她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到燕尾村,想到狗儿,想到彩娥,想到自己……一切一切的悲剧都是这制度造成的!她是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就是她自己。“殿下。”秦贞轻轻唤他。真金放下哭闹的小孩,看着她,“怎么了,贞儿?”她仿佛思考了很久,下出重大决定,对他说:“回宫吧,殿下。”完全出乎意料,真金呆了会儿,不信她刚才说的话,“贞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什么要回宫?”“你应该回去,那才是属于你的地方。”秦贞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她咬着每个字,“他们能屠燕尾村,也能屠别的地方。与其被他们追杀,提心吊胆,还不如告诉他们——与你作对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为复仇,是为天下不再有燕尾村,不再有狗儿,不再有我这样的人!只有殿下才能做到!”她说完这番话,觉得鼻子酸楚,快要哭了,但终忍住没有落泪。她不能落泪,尤其是现在。真金要是发现她软弱,他也会心软。真金看着她,不答话,眼里有水润的光闪动,嘴却扬着笑。王著、高和尚为她的话所震惊,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敬佩。“贞儿就是贞儿,这些话只有贞儿才说得出,别的女子是说不出的。以贞儿为我红颜,是我之幸。”真金感叹,喜悦之情无以言表,但这喜悦却又掩不住深深的忧伤,“我若回宫,以后恐怕再难与贞儿相守。”她对道:“将来殿下地位稳固,自有相守的时候。殿下若地位不稳,即使与殿下时时刻刻在一起,也只能如今日这般东躲西藏。”秦贞一拜,“请殿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