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微不可察地点头。而当阿根廷商人称赞华国绿茶时,徐小小没有简单道谢,而是说:"这是浙省茶农按照首席'抓革命,促生产'指示培育的新品种。"——这句话让随行的经贸局干部眼睛一亮。
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在工艺品展区。一位秘鲁商人拿起《红灯记》李玉和的瓷像,开玩笑说:"这个英雄怎么一脸严肃?在我们国家,革命者也跳舞唱歌。"
展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干部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赵卫国的手己经握成拳头。
徐小小感到冷汗顺着脊椎流下,但她突然想起老师笔记本上的一句话:幽默是最好的外交武器。
"您说得对。"徐小小笑着说,"所以我们还有《白毛女》的瓷像——她逃出地主家后,就在山里唱了好长一段歌呢。"
她随即轻声哼了两句《北风吹》,引得南美商人们开怀大笑。
危机化解了。更让徐小小意外的是,这个秘鲁商人当场订购了五百套革命样板戏瓷像,说是"要让拉美人民看看华国革命的文艺成果"。
傍晚总结会上,陈主任出人意料地到场了。他听完汇报,突然问:"小徐同志,你为什么用唱歌回应那个秘鲁人?"
会议室安静下来。徐小小攥紧手中的笔记本,皮革封面印着老师的名字。
"《首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文艺要为人民服务。"她声音清亮,"我想证明华国的革命文艺既有思想性,也有艺术感染力。"
陈主任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转向众人:"今天南美代表团签了七份意向书,是预期的三倍。"顿了顿,"我认为,这与小徐同志的工作方法分不开。"
散会后,徐小小被单独留了下来。陈主任从公文包取出份文件:"看看。"
这是一份提拔申请。徐小小看到"拟任徐小小同志为外事处礼仪培训科副科长(副科级)"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我资历太浅..."
"1970年总理接见外宾时说过,外交工作要'不拘一格用人才'。"陈主任摘下眼镜擦拭,"当然,有人反对,说你老师的问题还没结论。"
徐小小胸口发紧。她就知道,老师不摘帽,阴影永远挥之不去。
"我找了赵卫国谈话。"陈主任突然话锋一转,"那个愣头青说,'徐老师教我们用外国人的礼节赚外国人的外汇,这才是真正的自力更生'。"他难得地笑了笑,"话糙理不糙。"
窗外,广交会的彩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陈主任站起身:"明天上午去人事处办手续。新的培训科要重点培养工农兵学员——这是政治任务。"
徐小小走出办公楼时,天己全黑。珠江上货轮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对岸的灯火像撒落的珍珠。
她摸出老师的信——上周刚收到的,信纸上有干校泥土的痕迹:"小小,无论顺逆,都要记住:外交官的尊严不在官衔,而在能否架起理解的桥梁..."老师真的是高看她了,她就一俗人,对官职还挺在意的。
"徐科长!"赵卫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请客吧?听说升官了!"
徐小小转身笑道:"什么科长,还是叫徐老师。"
"得了吧。"赵卫国递来一瓶冰镇亚洲汽水,"不过先说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烧着我们这些大老粗。"
汽水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远处,最后一班轮渡正鸣笛离岸,载着满船星光驶向对岸。
明天,又将有新的外宾到来,新的挑战等待。但此刻,徐小小感到一种久违的期待,像汽水里的气泡,轻轻地在心头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