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小注意到，赵卫国不知何时也挤进了人群，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下午三点，真正的危机爆发了。

徐小小正在五金展区帮忙翻译，突然听见工艺品展区传来喧哗。

她拨开人群，看见赵卫国正和一个非洲商人推搡，几个保卫科的人己经围了上去。

"他侮辱首席！"赵卫国脸红脖子粗地吼道。那个非洲商人——徐小小认出是加纳的木材商阿齐兹——则愤怒地挥舞着一尊木雕："This is art! Art!（这是艺术！艺术！）"

徐小小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尊非洲传统木雕，夸张的造型确实有点像...…她不敢往下想。

"都让开！"徐小小挤进冲突中心，先用英语安抚阿齐兹，然后转向赵卫国："怎么回事？"

"他把伟大领袖刻成这副鬼样子！"赵卫国指着木雕扭曲的面部特征。

徐小小仔细查看木雕基座，松了口气："这是非洲部落的丰收之神，你看这上面的英文说明。"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赵卫国还在嘟囔。

"赵卫国同志！"徐小小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首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这尊雕像创作于1950年代，中加建交前，怎么可能是侮辱？"

赵卫国语塞。徐小小趁机转向阿齐兹："尊敬的先生，我的同事对非洲艺术了解不多，产生了美丽的误会。事实上，我们华国也有夸张的艺术表现手法，比如京剧脸谱...…"

她滔滔不绝地讲起中非艺术相似性，阿齐兹渐渐平静下来。

最后，徐小小甚至提议在木雕旁放上中文说明卡，由她亲自翻译。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傍晚闭馆时，徐小小精疲力竭地坐在台阶上。远处，珠江上的渔船亮起点点灯火。

"徐老师。"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赵卫国站着，手里拿着两瓶亚洲汽水，"给，广省特产。"

徐小小惊讶地接过。赵卫国在她旁边坐下，汽水瓶"砰"地打开，橘子味的泡沫溅到两人手上。

"今天...谢谢。"赵卫国盯着江面，"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犯错误了。"

徐小小抿了口汽水，甜中带苦："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我不懂他们那套规矩呗。"

"不，是你总觉得别人该按我们的方式行事。"徐小小转着瓶盖，"我的老师说过，外交就像跳舞，既要领舞，也要会跟步。"

赵卫国沉默良久："你老师...是外交官？"

"曾经是。"徐小小声音低下去，"现在在五七干校。"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凝固。赵卫国猛地灌了一大口汽水："那个...明天工艺品展区，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些非洲艺术的门道？"

徐小小转头看他。夕阳余晖中，这个总爱唱反调的钳工脸上竟有几分罕见的诚恳。

"好啊。"她微笑，"不过得先把今天的总结写完——'如何正确处理文化差异'，不少于800字。"

赵卫国哀嚎一声，两人都笑了起来。江风拂过，带来远处码头轮船的汽笛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挑战，但此刻，徐小小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或许，在这些"杂牌军"身上，真的能找到一条属于华国的外交之路——既有国际视野，又扎根这片土地。

这个念头像汽水里的气泡，在她心里轻轻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