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剧痛突然从伤口炸开,小夭踉跄着扶住玉案,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防风邶在月下教她射箭时故意松开的手,相柳海底三十七年冰冷的拥抱,还有那枚被碾碎的丹药化作齑粉的瞬间。
小夭突然抓住王母的衣袖,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颤抖,
“可我总能找到办法的,对不对?”
殿外忽起罡风,吹得琉璃瓦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王母望着小夭通红的眼眶,想起几百年前初见时,这个还不及她腰间高的孩子也是这般倔强地咬着下唇,不哭不闹。
“他推开你,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结局。”
王母的掌心凝出冰晶,在雾气中勾勒出相柳九头蛇身的虚影,
“辰荣与西炎的仇怨、辰荣义军的执念,还有他被世人称为魔头九命,这些枷锁注定让他走向万劫不复。”
冰晶突然碎裂,细小的锋芒划过小夭脸颊。她踉跄着抓住桌案,指甲深深掐进温润的玉石,
“可我不怕!我愿意陪他...”
“你不怕,他怕。”
王母的声音陡然低沉,殿外风雪呼啸,似是应和着这份沉重,
“他宁可你恨他怨他,也不愿你因他坠入深渊。相柳这一生,早已将自己献祭给了‘忠义’二字,独独留了份私心,想护你周全。”
小夭终于掩面痛哭,滚烫的泪水洒在衣襟上。
原来那些残忍的话语、冷漠的转身,都是他精心编织的牢笼,将自己困在黑暗中,却把她推向光明。
“小夭,这次,留在玉山吧,百年的时光,足够你忘了他。”
王母走了,小夭还跪在地上。
晨光刺破云层时,第一缕金芒斜斜掠过玉案,将小夭的影子拉得细长。
小夭依旧保持着昨夜的跪姿,泪痕在脸颊上结成晶亮的盐霜,颈间伤口已被王母的玉露治愈,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却比任何时候都灼得她心口发疼。
殿外传来仙鹤振翅的清鸣,打破了死寂。小夭缓缓起身,膝盖传来刺骨的麻木,她却浑然不觉,目光怔怔落在案头那盏早已凉透的桃花醉上。酒液表面凝结的薄霜下,倒映着她涣散的瞳孔,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照不见半点生机。
"忠义..."
小夭低喃着这个字眼,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相柳教她射箭时总说"箭要射向敌人,而非自己人",海底疗伤时他沉默着将灵力渡给她,还有那无数次在危险边缘将她推开的决绝。
原来那些刺痛她的话,那些冷漠的眼神,都是他从血肉里剜出来的温柔。
小夭踉跄着走到殿门前,扶着冰凉的白玉柱望向云海。
旭日东升,霞光将云层染成血色,恍惚间竟与相柳身上的气息重叠。
晨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发间还残留着那夜与防风邶对峙时沾染的硝烟味。
小夭忽然笑了,笑声带着哭腔,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青鸟。
她终于明白,相柳从来不是不懂爱,而是太懂爱会带来怎样的毁灭。他将自己钉死在忠义的祭坛上,却用最笨拙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永远跨不过的墙。
"我不会恨你。"
她对着虚空轻声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却不再是绝望的悲泣,
"我会好好活着,如你希望的那般。
"转身时,小夭的脚步依旧虚浮,却比来时多了几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