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想起母亲在父亲葬礼的棺木前自刎而死,想起外婆临终前叮嘱他和小夭的话,更想起自己在权力旋涡中挣扎时,小夭是如何将温热的手覆在他冰凉的额头上。
喉间的腥甜漫上舌尖,他伸手去抓小夭,却只攥住一缕飘散的青丝。
“看好王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瑲玹甩下这句话,转身撞开雕花木门。
夜风裹挟着辰荣山的寒气扑面而来,他倚着廊柱剧烈喘息,袖中的断玉硌得掌心生疼。
瑲玹望着墨色苍穹,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的小夭总爱跟着他屁股后头跑。
春日里漫山遍野追蝴蝶,即便是裙摆沾满泥点,小夭也要扑住那只最艳丽的凤蝶;夏夜在荷塘边数星星,小夭那丫头非要把北斗七星说成歪脖子树;就连瑲玹读书写字,小夭也会在一旁捣乱,非缠着自己陪她荡秋千。
“主上,您的药凉了。”
潇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瑲玹看着潇潇端上来的凝结的汤汁,突然抓起青瓷碗狠狠砸向墙壁。
瓷片飞溅间,他低声呢喃,
“凉了……就再热一遍吧。”
紫金宫内,小夭蜷缩在铺满软垫的榻上,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
腕间的伤口已经结痂,她轻轻摩挲着,喃喃自语道,
“原来你我都是困兽,不过是一个困在权力里,一个困在执念中。”
夜已深,小夭突然听到檐角的铜铃轻响。她起身朝着窗外望去,紫金宫的琉璃瓦上不知何时落了层薄的霜,看上去倒像撒了把碎水晶。
“咔哒”门上的铜锁忽然发出细微的轻响,小夭猛地转过头去。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冷风卷着梅花香扑进来。
小夭这才看清,来人是涂山璟。
“小夭!”
涂山璟快步跑来,单膝跪在小夭榻边,他的嗓音裹着夜露的凉意,却在唤小夭名字时化作绕指柔。
“跟我走,天亮前,我们就能到青丘。”
涂山璟染着薄霜的指尖刚触到小夭的手腕,便被她猛地抽回。
月光透过窗棂在小夭苍白的脸上切割出冷冽的纹路,恍惚间竟与那日玟小六被瑲玹囚禁时的神情重叠。
小夭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青丘玉牌,喉间泛起苦涩,
“你又来做救兵了?就像救玟小六那样?”
涂山璟僵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几十年前的龙骨狱,玟小六被打断了双腿蜷缩在角落里,也是用这样疏离的眼神望着他。
“这次不一样!”
涂山璟的声音发颤,从怀中掏出枚缀着银铃的香囊,
“这是你在清水镇为我做的,我一直留着……”
银铃声清脆如旧,小夭却别过脸去。
腕间结痂的伤口突然泛起隐痛,她想起瑲玹失控时发红的眼眶,想起相柳海底为她渡心头血时冰凉的唇,更想起自己一次次被命运推搡的狼狈模样。
“原来我们都在画地为牢。”
小夭轻声笑起来,泪水却砸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上,
“你困在涂山氏的枷锁里,我困在瑲玹的执念里,连逃跑都要重演一遍剧本。”
而此刻的辰荣山外,一抹白衣正踏着月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