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看着,心里不由一悸,可见,斯梦在做右使时,是多么受人爱戴的。
“你们不知道。”斯梦的声音继续纸灰一样飘落,带着干涩与疲倦的质感,“抱着斯容下来那一刻我曾多么地惶恐。”
“我拼命回忆着韦昭平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的腔调,用最大的努力,去扮得惟妙惟肖。”
“那天,没人怀疑我的扮装与说词,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
“第一天在这衣服下面,不够熟练地批完公文,侍从端上来一碗苦参雪蜜羹。”
“然而,名字是这个名字,却只有苦参,没有雪蜜,入口之下,我差点吐出来。”
“侍从问,今天的汤教主喝不惯么?”
“他问得是那么习惯与随意,却在我心里激起难以想象的恐惧与惊张,我拼命故做镇定地回答‘怎么会呢?’我想当时面具下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此类的事还有很多很多,韦昭拿碗筷的习惯,从高处取东西的样子,甚至公文上印章盖的深浅,都成了我心中的杯弓蛇影。”
“终于,终于,我的一举一动都像韦昭,再没人能找出一丝破绽。”
“但那么,活着的这个人,还是斯梦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疲惫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许久,才缓缓绵延下去。
“终于有一天,我一个人路过山下的涤仙潭,不知怎么,就像着了魔一样,突然就很想脱下法衣面具,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到底那么做了,还好,我的样子没有像行为一样改变,没有变成那鸡皮鹤发风烛残年的老妇。”
“然而,这让我更加的难过,甚至伏在水里哭了。”
“我知道,自己会在那黑袍中一天天老去,就像在黑暗中怒放的花朵,最终默默凋零。”
“至此,我克制不住地常常偷偷溜下去,在那潭中徜徉放歌,我感觉,那才是,活着……”
斯梦沉默一下,又道,“我想,破绽大概就是那时露出的。”
“周蒙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事,暗中来纠缠要挟。”
“他知道了,苗娜就也知道了。至于苗依,她虽是不知,我却隐约听说了刺客的事。”
“编造了第一个谎言,就要编造第二个来圆合它的破绽,接着再编第三个、第四个……”斯梦长叹一声,“每一步,似乎都是不得不走,可结果,回头看看,已经离正道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