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户部的李侍郎,就很有想法,为人也激进,堪当大任。”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王崇的心脏。
李侍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那人急功近利,一心只想往上爬,若是让他来主持此事,他只会变本加厉,把这亡国之策执行得彻彻底底!
王崇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绝望。
劝不动。
完全劝不动。
这位陛下,已经铁了心要在这条疯狂的道路上狂奔到底。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直起了上半身。
“臣……领旨。”
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步履沉重地向殿外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又长又寂寥。
看着他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傅殇心中大乐。
成了!
这次总不会再被误解成什么“考验”和“深意”了吧?
直接抢钱,釜底抽薪!
他仿佛已经看到民怨四起,烽烟遍地,国库被搬空,自己离回归原世界的进度条马上完成。
他甚至愉快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深夜,太傅府。
密室之内,灯火如豆。
李渊、王崇、张武三人相对而坐,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王崇一拳砸在桌上,双目赤红,“这不是治国,这是在掘晦渊的根!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张武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骨节发白。“以一当百,军饷都将变成废纸!不出三月,军心必乱!”
李渊枯坐着,一言不发,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没了往日的“光”。
这一次,连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为陛下开脱的理由了。
托梦先帝?收敛财富?上应天象?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在场的三位肱股之臣。
良久,一直低头哽咽的王崇,忽然抬起头,声音沙哑地开口。
“太傅,张将军……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渊和张武都看向他。
王崇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决绝的光。
“陛下的旨意,是‘以一当百’,是回收旧钱,铸‘晦渊通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挤出自己的想法。
“虚值大钱……若我们能将它流通的范围,死死地控制在特定的领域呢?”
李渊一怔:“特定领域?”
“对!”王崇的呼吸急促起来,“比如,只用于朝廷向那些世家大族采购奢侈品,或者,作为发放给贪官污吏的‘俸禄’!而民间交易,我们想办法维持旧币流通!”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如此一来,这‘晦渊通宝’便不是掠夺百姓的凶器,反而成了……成了我们定向从那些国之蛀虫身上刮取财富的利刃!这或许……可为我晦渊币制改革,破局之契机?!”
密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渊和张武呆呆地看着王崇,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把亡国之策,硬生生扭转成刮骨疗毒的利器?
李渊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熄灭的火焰,竟又“腾”地一下,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加明亮。
他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老王!我怎么就没想到!”
“陛下……陛下此举,必有深意!他这是在用天下人都会误解的雷霆手段,逼我们想出这等破局之策!他不是要亡国,他是在逼我们……去刮那些世家和贪官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