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一下!
有效果了!
沈应精神一振,更加小心地持续喂入少量温水。
渐渐地,他感觉到伍十九原本冰凉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再探颈动脉——虽然依旧缓慢,但搏动的力度似乎增强了一点点!
最明显的变化是脸色,那层死气沉沉的灰白褪去了些许,嘴唇也恢复了一些血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像纸一样毫无生机。
沈应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必须通知他的家人!伍十八!
他轻轻放下伍十九,让他平躺好,盖上了自己单薄的被子。
目光扫过伍十九扔在床边椅子上的外套,沈应迅速翻找,果然在其中一个内袋里摸到了他的手机。
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沈应用伍十九的拇指指纹解了锁。通讯录里置顶的联系人只有一个名字:【哥】。
沈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十九?”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传来,正是伍十八。语气里有着面对弟弟时特有的、被强行软化过的腔调,比白天在“枢纽”时柔和了太多。
“是我,沈应。”沈应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线,“伍十九现在在我这里。他刚才在楼下昏倒了,情况不太好,可能是心脏病发作。我己经给他用了随身带的药,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一些,但人还没醒。”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仅仅一秒之后,伍十八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带着骇人的压迫感,隔着听筒都让沈应感到皮肤一紧:“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声音里蕴含的暴怒和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什么都没做。”沈应冷静地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自己在我楼下晕倒的。药是他口袋里的,我按剂量给他用了。尽快过来。”
他报出自己的详细地址,语气不容置疑。
“啧,我马上来!”伍十八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急迫,之前的质疑瞬间被抛到脑后,只剩下对弟弟安危的极致担忧。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沈应放下手机,回到床边,静静地守着。伍十九的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许,但依旧微弱。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苍白的脸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瓷器,散乱的黑发铺在枕头上,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脆弱感。
这与平日里那个活力西射、笑容灿烂的伍十九判若两人。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沈应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楼下由远及近、引擎粗暴咆哮的声音!
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
沉重的、带着无边压迫感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般敲击着楼梯,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伍十八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堵在门口,如同一尊散发着寒气的煞神!
他显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呼吸略显急促,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冰冷的独眼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床上躺着的伍十九!
巨大的压迫感和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悲伤、愤怒情绪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沈应甚至能感觉到空气变得粘稠沉重。
伍十八一步跨到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无视了沈应的存在,粗糙的大手带着一种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近乎颤抖的小心翼翼,轻轻探向伍十九的颈侧和手腕,检查脉搏和体温。
他那张带着疤痕的冷硬脸庞上,此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和心疼。
沈应默默地退开一步,给他让出空间。
就在这时,床上的伍十九似乎被这巨大的动静惊扰,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带着浓浓的迷茫和虚弱,视线先是模糊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哥哥那张写满担忧的冷硬面孔上。
“哥…?”伍十九的声音微弱沙哑,带着刚醒来的懵懂。
“我在。”伍十八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那只冰冷的独眼里此刻盛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
他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弟弟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
伍十九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珠,下意识地抬手想摸自己的头,手指却在碰到散乱的黑发时顿住了。
下一秒,他那双还有些失焦的桃花眼里,迅速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委屈和无措,声音带着一丝刚醒来的沙哑哭腔:
“哥…我的…我的橡皮筋…不见了…” 他无意识地抓了抓散开的头发,眼神慌乱地在枕边和床单上搜寻,“深红色的…那根…它不见了…”
伍十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那只仅存的、冰冷的灰褐色右眼瞳孔,在听到“深红色橡皮筋”几个字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深沉的痛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如同黑色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脸上刚刚浮现的那一丝柔和!
那根深红色的橡皮筋…对伍十九而言,似乎远不止是扎头发的工具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