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吱嘎”声,正是其中几匹破损最严重的木马,随着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极其缓慢地、一顿一顿地原地摇晃时,腐朽关节摩擦发出的呻吟。
紧接着,是另一种声音。
一种低沉、湿滑的“咕噜…咕噜…”声,仿佛巨大的肺叶在粘稠的液体中艰难地起伏。
这声音来自更深处,那栋被设计成巨大咧嘴小丑头颅形状的建筑——鬼屋。
小丑咧开的血盆大口便是入口,黑洞洞的,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腥气。
借着昏暗的光线,沈应能看到那入口通道两侧的墙壁,并非砖石,而是一种暗红色的、覆盖着粘液的肉质薄膜。
那薄膜在极其缓慢地、有规律地膨胀、收缩,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那令人作呕的“咕噜”声,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
墙壁上,偶尔鼓起几个拳头大小的鼓包,又慢慢平复下去,仿佛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恐惧。
厌恶。
绝望。
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瘴气,从这片乐园的每一个角落蒸腾起来,钻进沈应的每一个毛孔。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无数副本的淬炼,让他对负面情绪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
这些情绪,如同冰冷的、带着倒刺的毒藤,正试图缠绕他的神经,诱发他最原始的恐惧,将他拖入深渊。
他不能恐惧。一丝一毫都不能。
沈应没有任何犹豫。他动作迅捷而稳定地抬起左手,右手指尖在左腕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护腕上飞快地点按了几下。
护腕表面亮起一圈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光晕,发出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一支细小的、如同钢笔般的金属管从护腕侧面的隐藏槽口弹出,针尖闪烁着寒光。
“情绪稳定剂,编号07,注射剂量:标准单位。”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是他上次SSS级评价通关后获得的智能辅助插件“冷静之锚”。
它负责管理他携带的特殊物品,并在必要时提供最简略的战术建议。
沈应面无表情地将针尖精准地刺入自己颈部静脉。
一阵冰凉瞬间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迅速扩散至全身。
这冰凉并非舒适,更像是一层无形的、坚韧的薄膜,强行覆盖在他高度敏感的神经末梢上。
那些如毒藤般缠绕上来的恐惧感、厌恶感、绝望感,仿佛被这层薄膜隔绝、钝化。
它们依旧存在,依旧冰冷粘稠,但不再能轻易地刺穿他的理智,将他拖入失控的漩涡。
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屏障,用无数次高难度通关积分换来的宝贵道具之一,专门用来对抗他这既是武器又是诅咒的共情能力带来的精神侵蚀。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
身体微微下沉,重心前移,摆出最适合应对突发袭击的姿态。
右手无声无息地滑向腰侧,握住了那柄名为“寂静之牙”的短匕。
匕首的握柄冰凉,触感熟悉,带给他一种冰冷的掌控感。左手则自然地垂在身侧,随时可以激发护腕内嵌的防御力场。
就在这时,乐园深处,那些歪斜的、布满裂纹的喇叭柱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