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他猛地一拍扶手,整个宽大的太师椅都发出了“嘎吱”的响声。
“老道好多年没碰到过这么有意思的玩意儿了!既然你,还有那丫头,都愿意把命交到老道手里掂量掂量……”
张三丰站起身来,一股既缥缈又像万古山岳般厚重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大殿。
“那就把那丫头叫进来吧!”
“是生是死,是分是合,能不能重新拼好她体内那已经破碎的天地……”
“让老道亲自来摸摸看,她所修炼的那功夫是不是当真有那么邪门儿!”
沈诺心头压着的大石头,瞬间落下去一半,眼睛亮得惊人。
他立刻站起来,朝着殿外大声喊道:
“阿姐!”
“快进来!!!”
沈诺那一声饱含激动与期盼的呼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后殿几乎凝固的沉重。
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条缝。
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正是阿姐。
她脸上还努力维持着那种标志性的、没心没肺的傻笑,嘴角咧着,眼睛弯成月牙,试图重现之前在寿宴上的跳脱模样。
但那笑容僵硬得像面具,眼底深处是藏不住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巨大恐慌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
“额…额…老头…张真人,你叫额进来咧?”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飞快地在殿内上扫过,最后牢牢钉在张三丰的身上,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三丰身上那股因应承诊治而自然流露的、混合着探究与威压的气息,让阿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门外,脚步都往后挪了半步,仿佛里面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那强撑的笑容几乎要垮掉,只剩下纯粹的、对未知的恐惧。
但下一秒。
“真人答应了。”
沈诺的声音就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真…真滴?!”
阿姐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希冀如同被投入火种的干柴,“轰”地一下燃烧起来!
那是一种足以暂时压倒一切恐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渴望!
僵硬的笑容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取代。
她甚至忘了对张三丰的敬畏,猛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脚步踉跄地往前冲了两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般的尖锐和激动:
“真滴?!老头!额滴亲爷!你…你真滴愿意给额看病咧?!!”
她冲到张三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又猛地刹住脚步,双手无措地在身前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了事又怕被收回糖果的孩子。
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狂喜、忐忑、恐惧、哀求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混杂在一起。
“额这病邪门滴很,也要命滴很…”
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额不想变成‘她’,也不想让‘她’变成额!额就想当个完整滴人好好滴活着。”
“额滴的古董羹店才开张!额还没有活够!!”
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像是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努力挺直了瘦小的身躯,直视着张三丰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颤抖:
“老头!额不怕死!额怕滴是永远都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滴活着!你动手吧!要切要刮额都认咧!只要能好…额这条命就交给你咧!”
那最后一句,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和她眼底深处那如同星火般燃烧的、卑微又强烈的求生欲,形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对比。
张三丰看着眼前这个强作镇定却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眼泪汪汪却又眼神倔强的少女。
看着她那份混杂着巨大恐惧与孤注一掷勇气的复杂心绪,脸上的凝重缓缓化开,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眼神深处却多了几分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丫头!”
张三丰的声音不再洪亮,反而低沉平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缓缓说道:
“莫慌,也莫说死说活。过来,让老道先好好看看你。”
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掌心向上,没有迫人的气势,只有一种包容天地的温和与沉静。
阿姐看着那只手,又看看张三丰平静的眼神,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最后的勇气。
终于!
阿姐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和忐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张三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