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看似被恶魔随意涂抹的脸出现在天主堂后门边上。阳光斜斜的映照在这张脸的一侧,而另一侧则隐没在灰暗的背阴处,使得这样一张脸看上是那样的去黑白分明。
高自修的笑声一直未停。好像他遇到了一生中极为可笑的事情,又仿佛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令人捧腹的笑话,而自顾自的从低短的嘿嘿声直到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后来简直是笑得不明所以,这样的一个画面,不仅令梁汉初感到一阵的茫然,又在茫然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侧目向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董氓夫看去,董氓夫此刻也是满脸愕然,不明所以。
“你笑什么?竟然笑得这般开心,如此得意。”那种刀锯相交的刺耳声再次响起,梁汉初差一点要捂上耳朵,便在这时,高自修突地停止了笑声,眼光里如同寒冰所聚,声音也格外的让人听来阴森:“你是人还是鬼,老朋友?如果你是鬼,我想你一定是来抱怨老夫一直没有到你的坟头去添一炷香,浇两杯酒,从而感觉到这些能够在这乱世中活下来的人,都他妈的人情凉薄了罢?可是,那丧你尸身的坟头到底在哪里,你从来都没有托梦于我,又怎么能全怪老夫无情无义呢?”高自修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的向天主堂的后门靠去:“如果你还是人,那我就该恭喜你能够再一次死里逃生了,你真是个属猫的主儿,人人都说这猫儿有九条命,可你比猫儿做得更加坚绝,你他妈有十条命还不止,老话儿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你真可谓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
“你的话可真够损的,托你的福,老子一时半会儿想死也死不了。不过,你却没老子命大,命中注定你今天该遭杀劫,也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死结,既然如此,且就让你一尽口舌之快吧。”
梁汉初听了他们的对话,虽说不尽明白其话中的含义,可就算他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也能够听得出这话语中暗藏的杀机。
“妈的,这家伙可是来者不善那!”梁汉初心中暗道。
“张爽,字明也,男,现年28岁,祖籍河北沧州,生于河南洛阳。此人是位少年天才,可以说文武双全,究其原因,无外有二,一,其祖父是昔年湖广总督张之洞张南皮的远房亲戚,光绪二十三年三甲同进士出身,因支持戊戌变法终身不仕,曾在张之洞麾下做过幕僚,刀笔文章那是极好,所以少年张爽受益匪浅。二、其外祖父是前清同光时期,北平武术界的一位大侠,人送绰号大刀王五的王子斌门下传人,居说尽得王子斌真传,因此,张爽在年幼时就已受到家传武术的熏陶,当为其日后发展奠定了很好的根基。16岁时,也就是中华民国二十二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国民政府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后被戴笠戴雨农为中华复兴社选拔人才时有幸选中,参加了复兴社二处在南京洪公祠设立的特务培训班第三期,以各类科目总分第二的成绩于民国二十四年毕业。这年夏天,他被派遣至军统天津站供职,正巧那一年,在南京老虎桥陆军监狱被关了半年的军统第一杀手陈恭澍,接替曾率众狙杀暗杀大王王亚樵一击功成的吴赓恕成为军统天津站的第四任站长,张爽在这位书生杀手的麾下足足干了有五年的辰光。五年时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说对吗,小张同志?”
张爽神形未动,只是淡然说道:“叶局长,您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就此缴械投降呢,还是别有用意?”
那一刻射向关奕亨的子弹是一支雷明顿点三八手枪所击发的,这样一支手枪,就连陈菊也未曾预料。
可陈菊如此人物,就算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也能够于片刻之中掌握对手的须臾动态,于是陈菊手中的枪声先发而至,让那个最先开枪的人陡然之间中了数弹。
南云造子这才发觉,这位她曾日思夜想的可人,竟然出手如此坚决而毒辣。
“刘二昌一字一句的说道:“郑桑,你要做什么?!”
“没别的意思,只是,让我们这行人一路好走。”
郑孝裕定住了脸色,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是抗日分子?!”刘二昌惊觉。
“你说呢?就算我不是抗日分子,现如今你们也绝无放手之理了。”
那位日军少尉拔出刀来,只喊了一声“八格”下面的话却怎么也没撂了出去。
“梁汉初,你难道不认识这位先生吗?”高自修笑着说道。
梁汉初当然认识这个出现在天主堂后门口的人物,不仅认得,也还算熟络的紧。
“吴涵,你究竟要做什么?”梁汉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张同志,民国二十六年,你可否在军统天津站任职?”
“是的,但跟我们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日军打破常规,发动了七七事变,而那时的你呢,却与陈恭澍一起,为了区区的三十万鹰洋,出手干掉了天津盐业银行的两位主管,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爽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思量片刻,这才说道“叶局长,说出这一番话来,是要我为你效忠呢?还是别有所为?”
“效忠那就不必了,我们都是为党国效忠,不分彼此,不论帮派,可是……”叶秀峰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军统里的那位领导曾经嘱咐与我,关于在上海滩的那件事情,还必须你出手不可?”
“到底是什么事情?”张爽问道。
“杀一个人。”叶秀峰嘿嘿笑道。“对于你们军统来讲,杀一个人几乎和踩死一直苍蝇没什么分别。”
“我觉得你是在利用我。”张爽面无任何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