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外面买来的女子，必定是昨晚聆音阁的花魁！晨王去了杏宜楼，那必定是宝鸳买的人！明明昨夜晨王说查清了谁人买的花魁，要把她打发出去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宠幸了她，把她变成姬妾呢？想着，璟儿煞白的脸把几个丫鬟都吓坏了，小桃沏了杯茶，小心翼翼地奉上，道：“主子，您有什么别憋在心里，喝口茶顺顺气。”小桃也被这一晚上的变故弄得摸不着头脑。她明明知道，昨天傍晚，王爷与自家主子有说有笑地偷跑出府。怎么回来主子就生气了，王爷还被关在门外，到早上，石破天惊地，王爷临幸了一个外面来的女子。璟儿忍了又忍，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这种难受逼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她抓起茶碗，狠狠地摔到地上。“主子，有气您就撒出来，别怄着气坏了身子。”喜鸾一个劲给璟儿轻抚后背。璟儿心性单纯，虽然跟父亲走遍三山五岳，体察民情。但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把晨王当做自己依靠，但凡晨王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决计不会想到，晨王会出尔反尔，用这般言语哄骗她。璟儿扁了扁嘴，还是忍不住哭出来，道：“昨儿个我们就知道这个女子了！是青楼的花魁！孙才人派人去把她买下来，原来是准备伺候王爷的！”新燕，小桃，喜鸾面面相觑。王府里买个女子实在稀松平常，其他王府里，妻妾成群，三十五十个都嫌少。只是这个孙才人胆子太大了，敢在王爷大婚之前送女人，还直接送到了王爷床上，确实行事出人意表。小桃率先安慰道：“这……其实只要王爷高兴，满府的女子都是王爷的，主子您别太往心里去。”璟儿看着自己裙子，又是银耳红枣羹，又是茶水的，弄得一塌糊涂，就像此刻自己的心境一样。她抽抽噎噎地道：“王爷在回来的路上还说，无论是谁给他买的女子，他都不要，回府就打发出去。怎么说过的话，就变了呢？”小桃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裙子，替璟儿换上。一边温言劝道：“主子也别怪王爷，您日子久了就知道了。王府内宅，女人多了，就是非多。谁不想多分恩宠，什么下作手段都能使出来。您以后见多了，就不生气了。王爷是不是临幸了那女子，主子犯不上生气。只要王爷心在您这里，您始终是独一无二的徐才人呐。”“我不要做什么徐才人！我才不要当侍妾！要不是进了这劳什子的王府，安安生生嫁个好人家，也是正经夫妻！”璟儿狠狠地道，她一个箭步跑到衣柜前，到处翻找什么东西。听璟儿说出这番话来，几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上下尊卑，赶紧把璟儿的嘴捂住。喜鸾心有余悸地道：“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让有心人听了去，得惹出多大风波啊！”璟儿终于翻出了那件尚衣监特制的嫁衣，拿起剪刀就铰。一边铰一边泪眼朦胧地道：“听就听，反正王爷也不在意。最多拉出去挨一顿鞭子，又不是没挨过。都是骗子，骗子！口口声声与我扎同心结，做嫁衣，这会子又跑别人床上温香软玉地抱着，骗子！”小桃一看璟儿要铰嫁衣，更是顾不上剪刀锋利，一把紧紧地抓住剪刀刃。她苦苦劝道：“主子别拿这个撒气，这可是王爷对您一片心意，满府里就您独一份儿。”璟儿被喜鸾和新燕架住，动弹不得，泪珠滚滚落下道：“我不稀罕，都撂开手，他当他的王爷，全当我死了吧，以后王爷来了，不许开门。”“好好好，不开，不开就是了，主子您消消气。”几个丫鬟不敢在璟儿气头上继续劝，只得顺着她说道。可是事情并没有想璟儿想的那样，晨王睡醒会过来找她解释。一直到下午，令璟儿心酸难受的消息不断传来：晨王对宝鸳买的花魁颇为满意，一大早就收房做了正式的通房大姑娘。又满府的命人替这个花魁打头面，量身裁衣，连带宝鸳也得了不少赏赐。杏宜楼上上下下喜气洋洋。璟儿的心神，被这些冷心冷意的消息折磨得支撑不下去。身子越发的软弱，睡不着也吃不下，病恹恹地倒了。请了大夫来看，也只说是气郁伤肝，开了一些健脾养血，清肝滋阴的药。可是这些天一

碗碗的药喝下去，璟儿始终没什么精神。原先王府里最受宠，炙手可热的是璟儿与宝鸳，红玫白蔷，平分春色。可是璟儿心病难结，拒绝见晨王以后，满王府里就剩宝鸳一枝独秀。宝鸳又是好热闹的，今天开个小宴，明日弄个小酌。遍邀王府主子，夜夜笙歌欢声笑语。更有步凌烟那精妙绝伦的舞蹈，点缀这歌舞升平的夜宴。晨王也不是没有派人来看望过，只是璟儿通通拒之门外。晨王亲自来看望，璟儿也是装睡，不欲见他。她只不过是世间最普通的小女子，更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一边送嫁衣，结同心结，一边又转头临幸旁人。中间一点点转圜余地都没有。璟儿不知道如何面对晨王，甚至不知道要把自己的心意如何说出来。王府的规矩，世俗的条条框框，一切约定俗成的不合理，把璟儿一字一句都深深地摁在心里。妾室是没有资格吃醋生气的，更没有资格对夫君有一丝怠慢。现在璟儿才真正明白，做一个妾室，是如何艰难，跟她一开始的想法完全不同。渐渐地，晨王也不再来了，打发来的奴婢被璟儿一次次回绝，也不再晨昏定省的来探视。长日无事，璟儿在自己院子里，逗鸟观花取乐。满院的海棠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结了果子，一开始像豆子大小，转眼间，又长到山楂那么大了。红彤彤的，累累垂垂，压了一树。小桃知道璟儿心病，把贵妃榻搬到了走廊外面，让她可以躺在廊下，看院子里是雀儿争夺小米吃。小桃替璟儿端来了药，劝道：“要奴婢说，主子也太性气大了。无论王爷做了什么，您应该和当初一样，争取个好出路，何必计较这许多。”璟儿置若罔闻地看着院子里的细雨，秋意渐起，风里都透着一股萧瑟。绵绵密密的雨滴，打在海棠树叶上，发出紧促的轻响。小桃怕璟儿着了凉，拿竿子把廊下支起的纱帘放下。之前晨王怜爱璟儿，也让工匠在院子里扎了彩棚。夏日晚上，用轻纱把走廊四周支起来，又透气又防蚊虫。璟儿看着一颗颗红润的海棠果，被雨水洗得光滑透亮。眼中卷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原本也不想入王府的，现在有吃有喝，有下人服侍，多好。下个月海棠果要彻底熟透了，你们几个摘下来，做些儿蜜饯，待冬日吃。”小桃道：“您对王爷有思慕之情，所以才每每避而不见。其实王爷每次来您睡着，还嘱咐了我们许多话呢！他写给您的信，您看也不看，就烧了……”药放得有些凉了，璟儿端起来一口气灌下去。又拿起了小桃给她准备的冰糖脆梅子，慢慢地吃着。小桃收拾着药碗，深深叹口气。璟儿看了一眼小桃，双唇抿成了好看的弧度，缓缓道：“你自来是不轻易叹气的，怎么这些日子天天愁眉不展？王爷的事，随他去吧，府里又饿不死我，都要大婚的人了，还谈什么思慕之情呢？”只要身为王爷，少不了这些莺莺燕燕，又谈什么情思呢？同心结也好，嫁衣也好，对于璟儿来说，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口口声声要打发出去的花魁，却日日捧在手心，欢喜得不知怎样疼爱才好了。璟儿想到这些，心底是茫然的，揽月斋是如此寂静。静得一朵朵海棠花，被雨水打落，璟儿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场秋雨下过，天气就开始有了渐渐寒凉的意味。京城的秋天最明显，清晨暮色时分，寒气凛凛。几乎要披上灰鼠毛褂子，一场秋雨一层凉，夏天是真正要结束了。这萧条的秋天，兼着蒙蒙细雨，也没有能浇灭整个王府的喜气。随着这漫长的阴雨天，日子悄悄滑过，安锡国的公主銮驾，终于到了京城。礼部和光禄寺准备了盛大的宴会，恭迎安锡国公主。晨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进宫的时候越来越多。因为晨王的婚事，不得不把昌吉公主联姻的事往后推了许多。现在朝中最盛大，最重要的事，就是晨王大婚。随着公主的銮驾，安锡国准备的大批牛羊马匹，黄金皮毛也陆陆续续到了。安锡国举国信奉佛教，又带来了大批的经文典籍，本国高僧的佛法见解，更有释迦摩尼的等身金像十几遵。当然，大梁是不会白要这

些嫁妆的，回馈了多于这些嫁妆的十几倍金银珍宝，丝绸，陶瓷，铜器铁器。更有不少史书，医典，诗歌，历法，农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