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你看好了。”</p>

姜小楼还未有所觉，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雷霆风暴的中央。</p>

……</p>

云层之下，到处都是死人。</p>

姜小楼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习惯于这一点了。</p>

但是在看清楚雷霆之下的城池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p>

破碎的匾额上面书写了二字，镜影。</p>

这是大夏的国都！</p>

故国倾覆，御灵宗主的面上，却并没有许多异样的神色。</p>

也许是因为他早已经习惯。</p>

姜小楼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形态跟在御灵宗主身边，但是此时她并不像是穿行在历史之中，却更像是一个旁观着记忆的视角。</p>

四方天神同在，雷云背后是源源不断的神将，单是阵势，就足以让还活着的人纷纷跪倒。</p>

又或者说，现在还在跪着的人，才能活下去。</p>

戴着十二旒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姜小楼定睛分辨许久，才大约能够确认，这就是最后一任夏皇。</p>

他死在他的都城之上。</p>

镜影城中的人已经开始跪迎天神降世，御灵宗主却立于镜影之上。</p>

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夏无道，你怎么敢！”</p>

这声音极大，又像是凶狠的斥责，听到了这声音之后，跪着的人跪得更加恭敬了。</p>

“又是这句话。”御灵宗主道，甚至还装模作样掏了掏耳朵。</p>

“我怎么不敢？”</p>

“不过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鬼东西，带着冕旒就敢装帝王吗？”御灵宗主冷冷道，“你们也配？”</p>

雷霆轰然炸响，雷云背后的神明仿佛更加愤怒了——但是他的愤怒根本不能够让御灵宗主畏惧，反而使他更加猖狂。</p>

“我父亲给我取名无道的时候，就有朝臣劝阻他，觉得这样不好，难免有些不敬，现在看来果然就是这样。”</p>

一闪而过的白光照亮了御灵宗主唇角的笑容。</p>

“世间无道，我也做不了这世间的道。”</p>

“我父亲不肯选我，因为他知道我不爱天下，也不爱众生，更不爱自己。”</p>

姜小楼猛得睁大了眼睛，瞳孔之中倒映出夏无道的影子。</p>

雷光遮掩不住他的声音，电火像是在为他照亮。</p>

那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这才是天神。</p>

然而真正的神祇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p>

那是一个并不柔软的女声，姜小楼想到，她应当就是夏无商说过的西方天帝。</p>

“你不怕死吗？”</p>

“我父亲心怀他的江山，所以他为这个江山死，这叫死得其所。”</p>

夏无道垂眸，姜小楼却仿佛看见了睥睨一切的眼神。</p>

“我不爱江山，也不爱众生，并不妨碍我为众生死。”</p>

“更何况，我也不是为了众生而死！”</p>

夏无道张扬地笑着，“我只是不想跪而已！”</p>

“那个大臣说的没错，我生来就是不敬，这还要怪我的父皇没有给我取一个好名字。”</p>

风声烈烈，雷声呼啸，姜小楼不自觉握着拳，却不知道该击向什么地方。</p>

她定定看着一个又一个神将的从天空之中坠落，他们的尸体和凡人修士们的尸体混在了一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p>

大地原本是干涸的枯黄色，如今已经被血浸染成了鲜红。</p>

姜小楼觉得自己在大笑，但是又感到脸颊一片湿润。</p>

下雨了啊。</p>

“我小时候，总有人对我说，盗火者为人间窃火，当敬。”夏无道恶狠狠地挽了一个剑花，“我不信。如果你们真的是好心，又为何要让我跪？”</p>

“我偏不！”</p>

“我砸了神坛的那一夜，我知道你们是知道的！”</p>

窃窃私语从雷霆之中传来，姜小楼只能听得隐隐约约。</p>

“夏皇长子自幼即是如此不敬。”</p>

“呀，该死呀，该死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