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大雪漫天的夜晚里面，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阿兄，可同时也得到了什么。</p>
只有姜小楼能看清楚她的眼神——那是亡命之徒的眼神，穷途末路，破釜沉舟，纵然此身死，也要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眼神！</p>
从今以后，她离开了阿兄的庇护，但也变成了他人的庇护者。</p>
而在此以后，姜小楼才真正见到了她的剑。</p>
支撑结界的同时，她在不停地磨剑，只为杀人。</p>
但是寻常的剑法，就是这名修士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她杀不了那些敌人，最多只能赔上自己的性命，就像是她曾经那些友人一样。</p>
大雪扰乱了天地灵机，也隔绝了通讯，所以她不知道在雪原之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也不难猜测出来，其实九州大陆上四处都是一样的，没有哪里能有一个好结果。</p>
但是，纵然如此，纵然卑微如斯，她也依然想要试一试！</p>
“剑若不能杀敌，那就铸我为剑。”</p>
这就是《铸剑术》！</p>
姜小楼强打起精神来，不敢错过一分一毫。</p>
剑意记忆之中的《铸剑术》和姜小楼学到的并不相同，更加简朴一点，没有被后人改进，更像是女修在以自己来祭剑的过程！</p>
姜小楼从中无法学到功法的运用，可只是领悟了一丝其中真意，也足够她消化许久！</p>
女修以身铸剑，以身祭剑，人剑难以分割，而她也不可避免地一日比一日苍白。</p>
此时结界之内已经弥散着一种绝望的情绪。</p>
耆老在一个夜里离世，再也没有一个睿智的长者来为他们指路，而大雪，依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架势，结界却越来越薄了。</p>
没有人指责女修，人们都知道她已经尽力了，而且，此时他们也没有了指责的力气。</p>
但就在结界快要崩塌的时候，一道剑光从结界之中冲出，直向云霄一斩！</p>
这是女修献祭了自己之后的斩天一剑，剑光之下，乌云破碎，大雪被逼退，金色的阳光第一次重回这片大地！</p>
姜小楼随着这一剑的视线升空，自上而下，看见了这片雪原之下，还有许多苦苦支撑着的庇护所，而今，他们终于等来了日光。</p>
……</p>
剑阁之外。</p>
一道剧烈的震动从剑阁处传了出来，蔓延到整个剑宗，几乎惊动了剑宗所有的大修士们。</p>
“这是剑意在共鸣！”</p>
准确来说，是在悲鸣！</p>
几名峰主已经赶到了剑阁之外，此时剑意终于停了下来，他们也能歇一口气，只是回顾着方才的颤动。</p>
“万剑同悲，所为何事？”</p>
“是谁触动了上古传承？”</p>
剑阁之内和剑冢一样，因为剑意的缘故无法探查，所以就算是这些峰主们也无从得知。</p>
而且，倘若事涉上古……</p>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做下了决定——不论接受传承的是什么人，首先要掩护住他的身份，最好能当做无事发生。</p>
这一点要做到也很简单，因为能感知到剑意的异动之人本来也没有那么多，而能察觉到来源的，就更少了。</p>
峰主们屏蔽了内外消息，可是自己心中却也打着算盘，开始数今日进入剑阁中的修士的名字。</p>
究竟是谁？</p>
姜小楼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嫌疑不大——众所周知，她是一个锤修。</p>
而姜小楼自己，其实也不是没有迷惑的。</p>
“像你这样的剑意，怎么配得上她的剑？”</p>
她直觉自己或许是把御灵之道用出了岔子，才会直接回顾到九州大陆第一个使用《铸剑术》的修士身上，若不然，按照铸剑峰主的安排，在这里等着她的应该是一份《铸剑术》讲解大全。</p>
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铸剑术》讲义怎么比得上那一剑呢？</p>
刚从那段记忆里面脱离出来，姜小楼久久不能平复，许久之后才长舒一口气，手中握着的却是大锤。</p>
这就是记忆传承的优越之处了，她并不会因为那名修士化剑的记忆而选择效仿，但那一道剑意，却可以与她的锤法相融。</p>
纵然姜小楼仍然有所怀疑自己的芯子里面是不是当真有一把湛明剑——但她是绝对不会做一把剑的！易地而处，她也未必会和那名修士做同样的选择！</p>
伫立良久，将剑意全都圆融内敛之后，姜小楼转身离去。</p>
此时距离剑阁关闭已经没剩什么时间了，她混在人群之中出来，也没有吸引什么人的主意。</p>
剑阁之中，最晚出来的这些人，才是最没有可能得到剑意认可的，一般情况下，这些人会在里面徘徊整整五个时辰，然后认清楚就是没有剑意看上自己这个事实。</p>
几个峰主在剑阁外面悄悄观察着，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看出了不少接受了剑意传承的弟子。</p>
承剑弟子们一般情况下不会错过剑意，因为他们身上有“意”的引导，很容易找到和本峰契合的剑意。但是别的弟子若是能够被剑意青睐，就很不容易了，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剑宗天才。</p>
浣剑峰主还在眯着眼睛看有没有什么苗子呢，就被纪天泽找到了跟前，低语几句之后，浣剑峰主忍不住皱眉，然后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看到姜小楼。</p>
但他也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这件事情。</p>
此时也有不少宗门的高层都在剑阁之外，有的是被方才的剑意震动吸引来的，有的则是本身就会关注一下剑阁，毕竟剑宗大事不多，剑阁问剑算得上是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