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沨幼时养过一只玉虚龟，它性格温顺，只是不与人亲近。每每他想要它伸出头和四肢走动或者喂食，它就缩在自己的壳里不动。任由李沨百般敲打也不动摇。李沨气的差点把它送到御膳房做汤。恰好次日陈烊给李洵授课，李洵拿着陈烊布置的功课，指着里面的“夫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道：“何不用这刚柔并济之法，松时以严苛，紧时以宽宥。”陈烊捋着胡须：“善。”李沨想了想，回去后，不仅没有继续逼迫那玉虚龟，反而把它拿的远远的，不再过问。玉虚龟一动不动呆了好几天，李沨的性子俨然忍耐到了极限，它终于探出头观察四周。李沨假装没有看见，端坐在案几后，手里还拿着书遮住脸。玉虚龟缓缓的伸出四肢，一点一点地爬行。面前是李沨布置好的“陷阱”，也就是吃食和水。它慢吞吞地挪过去，趴在边缘大吃大喝。李沨跳起来，五步并作三步地上前一把抓起乌龟，哈哈大笑：“还不让我抓到了！”玉虚龟吓得又缩回了壳内，李沨拿起一根肉条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它最终忍不了伸出头，一口咬住。……不知怎的，看着眼前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的苏梨琬，李沨忽的想起来这桩陈年往事。“琬琬，”他用平生最为轻柔的语气，蛊惑性地询问：“你不是不愿意的，是吗？”苏梨琬整个人陷入李沨营造的氛围中，加上她的确有许多私心，多到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哪一个更加重要。她轻轻点头：“嗯。”李沨接着追问：“但是你在顾忌着什么，你在烦恼什么吗？”他声音此刻低沉而慵懒，苏梨琬神志恍惚，脱口而出：“你是王爷。”李沨讶然挑眉，疑惑道：“那又如何？”苏梨琬垂眸，不去看他眼睛，虽然已经晚了：“我不想参与进皇室争斗。”李沨没说话，他明白她的顾忌，但是仍旧不想放弃。他拉着苏梨琬的手，迎着她讶异的眼神问道：“除此之外，你对我这个人呢？若我不是什么王爷，也不是皇室子弟，你可愿意嫁给我？”这这这，这人怎么突然直接问了？苏梨琬想，我说的还不够吗？她又顺着李沨的话想，要是他说的是真的，她好像，不会拒绝。她脑子里纷纷扰扰，根本捋不清思绪。“我要好好想想。”想什么呢？她并不想嫁给任何人，更别说是李沨。李洵的死因无从知晓，很大概率李沨还是会如前世一样登上皇位。她不能得罪未来的皇帝，尽管已经确定了幕后黑手，但是还要在李沨或者李洵的帮助下，遏制郑相的野心，保住全家的平安。私心上，她对李沨是感激的，朋友一样的感觉。他要从她这儿寻求任何帮助，她都会义无反顾。可若是谈婚论嫁，她并不想嫁给李沨，成为后宫的一员。上一世已经因为情之一字吃够了苦头，她不想也不敢再跨过任何致命的一步。苏梨琬抽回手：“可是你的设想一开始就不成立，殿下。你生来就是皇子，受万民供养，当为黎民百姓作出一些贡献。我性格肆意不拘，不愿舍弃自己的追求，在后宫中蝇营狗苟。”这话她平时根本不会说，不知怎的对李沨全部说出，甚至毫不停歇：“如你所言，成婚不是简单的事。我很感激你考虑到了我的感受，但若是真要问我的心意，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愿意。”她一口气说完，不觉间急切跳动的心随着倾诉慢慢平复。李沨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她。他叹道：“你明明比我小这么多，怎么小小年纪，心思却这边复杂。”苏梨琬呼吸一促，又听他说道：“你说的很对，瑾王妃的确不好当。可是琬琬，我在乎的是，你说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没有一丝丝对我的情意。”“我不过是一个区区王爷，总有一日太子会荣登大宝，他定会是个明君，而我自然是个逍遥王爷……”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失落和情愫都要溢出来。苏梨琬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李沨把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拨回耳后，笑道：“是我唐突，自作多情。”苏梨琬摇摇头：“不是的。”他站起身，把苏梨琬也拉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出来这么久

，你的丫鬟怕是急坏了。”苏梨琬反手拉住李沨将要收回的手腕。他愣住，垂眸看着她。苏梨琬对上他疑惑的眼睛，微笑着说道：“殿下，我敬重你，我们还是做一对假夫妻吧。”李沨眼底忽地闪过一丝亮光。大概是他太过热切，苏梨琬红着耳尖撇开对视的目光，经过方才的推心置腹，若是说她不清楚李沨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尽管有不少疑虑，苏梨琬还是打算一试。她鼓起勇气，对李沨提出一个超级胆大的建议：“不如我们以一年为期限，做上一年的假夫妻。等一年之期过了，再协议和离可好？”“为什么是一年？”“依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不日便会下旨赐婚，届时殿下再无理由搪塞，若是抗旨不遵，岂不是伤了父子情分？我其实对婚姻一事无欲无求，如果殿下能点头同意，再好不过。”她起初说的有点停顿，但越来越顺，到最后已经充满信心地瞧着李沨，盼望着他也赞同。李沨无奈地点头应是：“好的。”无论如何，她亲口答应，总是好的。回去的时候，月明星稀，京河上大部分的船只已经各回各家，苏梨琬的画舫孤零零地泊在岸边。明芙以小姐要吃芙蓉园的点心为由，打发随从去离水域很远的商街采买，又叫船夫停靠在原地，等的几乎急哭了，才把苏梨琬盼回。李沨把苏梨琬送回画舫，二人隔着窗户遥遥相望。他挥挥手，撑着小船渐行渐远。